危机下绍兴纺织业一线报告：三月回暖五月成谜

“现在来我们这儿的外地人少了，生意跟去年没得比。”绍兴柯桥的徐师傅开了5年的出租车，他说今年开年是清淡的。一天一百四五十元的收入，不及往年的淡季，“一般来讲，200块一天还是有的。”3月初，他忧心忡忡地等待今年市场人潮的到来。如徐师傅一样，这个城市的多数人会跟你热烈却慎重地谈论中国轻纺城。这一亚洲大的轻纺交易市场，几乎牵连着县城八成以上人的营生。“我只是想了解，在预期里，会是渐渐好转还是更糟？”他的疑惑无疑是更多人的。记者于2月底、3月初、4月初，三赴绍兴柯桥，动态跟踪市场经营户、面料上下游企业的进展情况。危几分？机几许？金融危机下的绍兴面料业，一线再报告。他们的二三月比起她的那些同在柯桥联合市场经营的温州亲戚，季丽华无疑是幸运的一个。及早调整了销售的布局，让内销的比例占到八成，且多供国内的二级批发市场；及早研究了香港、广东等地的流行，做好印花样。提前量的调整让她的悦华布料也提前进入了年后的好行情。“从年初八开始到3月中旬，我们一直比较忙，订单的情况甚至好于前几年。”她姐姐的公司却没有如此的运气。整个二月的销售额在30万左右，“而以前一单的金额也在五六十万。”同样焦急的是盛丰源面料的老板娘林玉。“订单锐减”，她说，去年的2月，是忙到订单都来不及接。而现在，公司在柯桥精品广场的办公楼内，三层的区域只有三两个人不时查查电脑、打几个电话。“我们主要是做中东和俄罗斯业务的，市场的情况不好，现在期望能把之前的余款完量催回，减少一些损失。”1月份，林玉新接了一个俄罗斯的单子，50万的货。“对方付了30%的订金，可等货出来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他们扔下十几万的订金消逝了。”国际市场的不稳定一度让林玉有些失落，回款速度慢，手续等相关成本的增加，甚至让她觉得多一个点的退税返回也是杯水车薪。到了3月，情况出现了好转。“来看货的客户逐渐增多，有一些不错的订单，调整加大了国内市场的份额。”来自上游染整和处理企业的消息也印证了绍兴布料于2009年春天的暖色开局。绍兴县超超染整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吴利明告知导报记者，虽然今年的国内市场相比往年开局略差，旺得偏迟，但行情依旧不错。“就我们公司来说，二月份的生产情况还好于去年的同期，三月份的数字也和去年差不多。”葛锦琦的金砂公司主要是面料品后整理方面的，他也在经济寒潮的3月，看到国内市场的机会，并积极维持公司保持稳定的生产。他们的坚持，也从官方得到了印证。一度回落的中国·柯桥布料指数，其2月份的外贸景气指数收盘于967.44点，比上期提升了7.2%，这是去年9月份延续回落以来首次上升。总价格指数也自3月始，走出了连续的缓升线。

重中之重在这一期间，跟布料、跟绍兴有关的利好消息纷至沓来。有人说，正是这些好消息带来了好春景。绍兴县委副书记、县长冯建荣在今年2月召开的绍兴县经济工作会议上说，如果去年11月，国务院出台的促进轻纺工业健康进展的六条扶持措施是“冬天里的一把火”，那今年2月4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的布料工业调整振兴规划，就是“报春花”，“恰逢站春，这预示着面料产业的又一个春天来了，给我们带来了信心。”他表示，绍兴要领先复苏。事实上，从中心到省里，对面料、对绍兴的关切不止于此。2月26日，浙江省工业转型升级系列报告会的首场就选定了布料产业，中国工程院8位研究面料的院士5位亲临绍兴，“其他三位还是因为年老、生病等非常原因不方便前来的”，中国工程院院长徐匡迪亲自带队考察、落实。副省长金德水在会上表示，面料业是浙江工业进展的重中之重。自2001年起，浙江面料业无论是在产业规模还是在产业整体效益水平上均在全国保持领先地位。来自会场的资料数据显示，2005年浙江省面料全行业规模以上企业数8984家，职工总数171.2万人，实现工业总产值、销售收入和利润分别达4824.5亿元、4375亿元和186.43亿元。利润占全国同行业的27%，位于首位，占全省规模以上工业利润总额的16.9%，是全省盈利总量大的工业行业。随着浙江经济进入新的进展阶段，装备制造业、高新技术产业比重逐步提高并成为浙江经济进展的新支撑力量，布料业总产值在浙江工业总产值中的比重有所下降，其出口创汇额占全省出口总额比重也出现下滑趋势，但优势仍得以连续。浙江省经贸委的相关统计显示，面料在浙江工业的占比仍在1/5以上，是全省总量大的工业行业。《纽约时报》记者今年2月28日撰文指出：很少有其他产业像面料工作装产业这样对中国经济至关重要。这个产业价值4500亿美元，是中国全球贸易力量和进展模式的代表。“专家表示，绍兴等城市的境况将成为中国贸易实力的晴雨表，也将成为观看中国社会状况的窗口。”为了缓解这一重要产业的进展困境，自2008年8月1日起，国家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已经四次提高面料品、工作装的出口退税率。从11%到13%再至14%，又从15%增值16%，逼近极值的17%。据测算，每提高一个点的退税率，面料品、工作装行业相当于获得90亿元左右的收益。“国家确站了面料工业为国民经济的传统支柱产业、主要的民生产业、出口贸易的优势产业地位，出口退税率的再次提高，正是面料行业地位提高的体现。”曾多次为面料企业奔走呼叫的富润集团董事长赵林中说，这一系列的举措，“让我们增加了信心”。一道选择题“2005年的时候，也有一段困难的时期，困难我们不怕。”林玉在面料市场坚持20年，一路上，有风雨，有艳阳，信心不缺，经验也不缺。“只是现在真看不好要怎么调整市场的结构。”她说，国际的市场虽然有较大的萎缩，但都是老客户，一直以来的生意往来也不错，国内的市场没有国际方面的稳定，需求虽然大，但是起趴变化和不确定因素也多。难以取舍。这也是市场上不少商户和企业面对的选择难题。“外销的生意好，效益高，相对稳定。内需的市场相比不够成熟，从外销转做内销重新争夺市场，也激烈。”中国面料信息中心副主任趴广伟说，这是很多企业纠结的原因。他曾经做过一个统计，结果显示目前面料企业的大面还是内销为主在75%左右，“先入者，渠道建设较好，后来者会有压力。但是纯做外贸的企业，不转向也难有活路。”他日前造访绍兴一家以出口欧洲为主的企业，“等下去不行啊，得亏上千万。”是要放弃外销市场，艰辛转向内需市场吗？中国面料工业协会副会长陈树津说，“多年来内需市场一直是中国面料行业进展的驱动力，规模以上企业国内销售的比重已从2000年的67%上升到2008年的77%。2009年内需市场的比重将进一步扩大。”“扩大内需不是平移，不是把国外的平移到这里，他们也要创新，所以外销企业转到内销也是一个苦痛的过程。”中国面料工业协会副会长杨东辉表示，2009年的布料工作装市场有望在拉动内需政策的鼓舞下加速进展，市场的细分、新市场的开拓等都更为关键。“这也意味着竞争将更加激烈，淘汰性更强。”“我建议不能忽视外销的市场，要更加拓展多元化的出口市场，同时要重视内需市场，逐渐培养。”趴广伟说，根据美国商务部面料品工作装办公室(OTEXA)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美国从全球进口布料品工作装同比下降3.41%，而从我国进口面料品工作装还有所增长，同比增长1.10%。这一方面说明，虽然美国市场对面料品工作装的总体需求减少，但是对价廉物美的中国产品仍有大量需求；另一方面也说明，在成本不断增加的情况下，我国布料品工作装的国际竞争力仍旧特别强劲。2009年美国取消对我面料品进口限制，也促使我国部分原被限制布料产品呈恢复性增长态势。美国商务部新统计显示，2009年2月美国从我国进口222类针织物布4811.8万平方米，比去年同期增长了119%；进口347类男式棉质裤子167.1万打，同比增长71%；进口348类女式棉质裤子439万打，同比增长53%。“土豆效应”显著。因此，业内人士指出，有国家政策的支持，有国际市场的刚性需求，中国面料行业现在要做的就是苦练内功，以自主创新、技术改造、淘汰落后、优化布局为重点，推进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在眼睛向内求生存的同时，绝不放弃已形成的国际贸易比较优势，国际市场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在一根涤纶丝上舞蹈，越美越难“面料业要挣扎出金融危机的泥潭，实施产业的转型是惟一路径。”徐匡迪说，要开发高附加值的产品，增强核心竞争力。也因此，在《浙江省重大科技专项——现代布料工作装整理技术及装备实施方案》中，“关键技术”、“新技术”成为出现频率高的词汇。今年初，绍兴市经贸委牵头、多部门参和制定的《绍兴市五大产业提升进展规划》正式出台。据称，在此前大半年时间里，绍兴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多次调研，并召开一系列产业进展座谈会，听取意见思路，传递政府决心。浙江明显律师事务所的郑海东和布料企业多有交集，在他看来，编制这份未来5年绍兴制造业的进展规划，传递出政府部门看到绍兴虽在面料等传统产业有优势，但在价值链不断分化的市场竞争中，已无法制造利润神话的现实，传递出坚定产业革新的讯号。“这一轮产业规划对布料转型的基本界定是从‘大’到‘强’。”趴广伟这样解读，“规划总的方向是差异化、功能化、高端化、品牌化，全力打造国际布料品制造中心、贸易中心和创意中心。”和以往不同，在五大产业进展规划“落地”后，绍兴市经贸委已根据“一个产业、一个规划、一个政策、一套班子”的要求，着力构建一系列“子工程”，细化每个产业的进展目标和政策导向。站足更广区域高度的这次产业新布局，凸显出政府试图依靠产业引导，谋划区域经济转型升级的意图。转型，这是政府考量未来而设定的行进路线，对企业而言，这是个轻快的诱惑，却也是沉重的难题。1989年开始办厂，1993年做麻纱，1995年的时候做纶丝，1999年开始做TC布，2000年以后涉及衬衫布，又不停改进工艺，增加支数，调整厂方，建循环处理系统。吴利明说，他们厂随绍兴布料历经众多沿革，才走至今天。“我了解要增加附加值，重视设计，努力践行，却也疑虑重重。”2007年，还未及金融危机之前，他们行业的平均利润率也仅在1.6%，“我们还有多少的提升空间？这个行业的进入门槛不高，新技术成熟后，是不是会有人迅速模仿？而大的新的技术创新对我们这样的中小企业来说，又难以自我达到。”葛锦琦也说，“依靠企业自身的力量，也许用较长的时间根据市场的反馈能逐渐完成提升，但这个时间会很长，也会因此错失更多的机会。”绍兴县个私协会秘书长朱建中告知导报记者，在1万多户的企业中，中小企业仍是大多数，这就注定了绍兴“在一根涤纶丝上的舞蹈，越美越难”。“我们有过面料产业是不是夕阳产业的商量，后明白了自己的优势，看到了进展的机会，而国家的政府扶持也给了企业更多的信心。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面向朝阳？”他认为，政府应该在这方面多有作为。事实上，转型升级工业报告会也是政府搭建“政产学研”平台的一次有益尝试。绍兴市经贸委的相关人士透露，下一步，他们将搭建区域公共技术研发平台，让中小企业用少量的资本投入，换回自己急需的生产技术。同时要进展绍兴在面料业中积存的“垂直分工、水平坦合”等经验，“产业链的优势，有利于产业的提升、科研能力的提高、有利于产品的开发。”“绍兴必须要打造集群创新体系。”浙江大学治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魏江说，不妨改进一下传统做法，多和人合作，多开展差异化竞争，只有优势互补，一个地区的产业才有期望。葛锦琦在2007年底决策延展公司的产业链，从面料品的后后整理做到了印染。“把产业链往前靠，我更期望政府对我们的指导也能往前靠。”五月谜题就在跟踪采访的后一周，有了新的情况回馈。“近的气候不好，影响了出货。”季丽华说，3月的第三周，她开始觉察到购买人的犹豫。“按照往年的情况，清明过后会好转吧，因为那时候不用太考虑气候了，都是夏天的布料嘛。”“但是以往的经验，这一波的内销行情过了端午就算是过去了。”吴利明开始担心市场上的人流到那时候还没有增加。依照往年的经验，四五月份是市场的销售旺季，内需不俗，而国外圣诞节的订单多也在这个时间下达。“一些厂里，过完年就开足生产，到五月份也能把货出掉。”一个镇上分管工业的副镇长告知我们，今年的形势却不好说。“我们镇，3月份的开工情况还是比较好的，但是3月的单子是过年十多天后结余的单子，所以从开工率看还是不错的。但是往年这个时间已经接到五六月份的单子了，现在的情况看，还不是很理想。”吴利明已经给自己预留了端午过后整个市场进入低迷的心理预期，林玉怕这波之后的订单难以为继。“等四月底，五月初吧，那时候会看得清些。”五月的水落石出，决策着这阳春三月究竟是回暖还是还寒。中国布料工业协会副会长孙瑞哲鼓舞面料企业要有信心。他非常提及，“我们对绍兴有很大的期待，因为绍兴面料是行业的老大，是交易中心和制造中心，我们现在期待它变成创意中心。”孙说，他们在绍兴设了中国布料信息中心、国家布料产品开发中心柯桥分中心，这是对柯桥有信心的明证，“所以企业自己也要有信心”。资深的布料业人赵林中说，去年行业的问题是资金的问题，今年则主要是市场的问题。“我们要改变自己，还需要留意全球的市场变化。”政府各项扶持政策的出台，对内需市场的拉升，在他看来都是有利的信号，“市场有了，政策有了，要扎实地活着。”

“绍兴面料业的优势在于其产业链完整、集中度较高、进展较快、竞争优势明显，”趴广伟说，绍兴的面料从上游的PTA、化学纤维，中游的织造、染整，下游的工作装服饰，绍兴在面料产业链上已经相当完整，其成熟度更是越南、印度、斯里兰卡、孟加拉国等东南亚国家无法比拟的。“依托着亚洲大的布料贸易市场，会有效感受到内需拉动，这会给企业和整个产业的进展带来较大的推动。”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五月的风能听到麦田收获的气息。徐师傅在三月中旬已经开始微笑期待繁荣再来，“会好起来的。”绍兴面料业的“五次革命”绍兴是传统的面料大市，目前在全市工业经济中占据了“半壁江山”。从绍兴布料业的进展历程看，主要是“五次革命”奠定了今天绍兴布料大市的基础。(一)“化学纤维”革命(80年代初期)。绍兴布料业具有悠久的历史，自古就有“日出华舍万丈绸”的美誉。但是，计划经济体制束缚了绍兴人的手脚。80年代初，绍兴的企业家在这个市场缝隙中抓住了历史性机遇，大批乡镇企业迅速崛起。短短几年时间，绍兴以化学纤维为主的面料工业已初成气候，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绍兴年产化学纤维面料品已经超过亿米。(二)“市场”革命(1988年)。1987年前后，绍兴面料工业出现“增产不增收”的尴尬局面，于是，1988年10月1日，在政府部门的牵头下，柯桥轻纺市场(中国轻纺城)应运而生，几经扩建，已进展成为亚洲大的面料品贸易集散中心。全市65%以上的面料产品通过这里走向全国，走向全世界，并集聚了庞大的资金流、信息流和技术流。(三)“体制”革命(1993年)。早在1993年，绍兴就开始探究以股份合作制为主要内容的乡镇企业产权制度改革。1998年前后又掀起了股份制改造的浪潮。“两次改制”为绍兴经济进展提供了强大动力，也大大增强了面料企业在市场竞争中的活力，目前全市乡镇企业改制面已经超过99%。(四)“无梭化”革命(1995年前后)。邓小平同志南巡谈话后，全国掀起新一轮改革开放高潮，大量进口布料充斥整个中国轻纺城，而本地织物却无人问津，绍兴轻纺业面临危机。主要原因在于国内外企业的装备和技术差距，于是从1995年起，绍兴发动了一场“无梭化”革命，这是绍兴布料进展史上一次脱胎换骨的革命，绍兴的布料企业装备水平一下子达到90年代中期世界发达国家水平。(五)“外贸”革命。1998年，受东南亚金融风波影响，绍兴市面料业受到沉重打击。几经市场洗礼的绍兴人从全球范围的比较中寻到了症结：绍兴的布料品出口率太低，仅3%。当年，政府适时出台了鼓舞扩大自营出口的一系列配套政策。企业也看到了“提高产品档次，打向国际市场”的庞大商机。一时间，面料企业中掀起了“外贸”革命。1998年至2003年，全市布料品自营出口年均增长速度超过50%。在国内布料行业不景气的情况下，绍兴面料业依靠开拓国际市场，保持了生机和活力。通过“五次革命”，绍兴已经成为国内重要的面料制造业基地。绍兴规划总量目标：到2012年，规模以上企业工业产值达到3700亿元，年均增长11%以上，占全国布料比重的8%；自营出口达到160亿美元，年均增长20%以上，占全国面料比重的8%。质量目标：到2012年，销售利税率达到8%；科技和品牌对面料产业的贡献率达到50%以上，产品附加值有较大提高。结构目标：到2012年，面料产业集群优势更加明显，争取培养5个产业集群，争创50只品牌；企业结构更加合理，争取有年销售10亿元以上企业50家，其中超50亿元企业5家以上；实现利税超亿元企业30家。创新目标：五年内争取培养技术中心3家、省级技术中心10家，打造国际性的布料创意中心。资源环境目标：到2012年，布料产业资源利用效率显著提高，废弃物排放量明显下降，单位工业增加值能耗、主要产品单位能耗和废水排放量均处于国内领先水平。